上世紀80年代中期,我求學于河北內丘中學。寒假過后的一天,父親來學?次遥徒o我一沓錢和糧票外,還送給我一本李國文先生的《花園街五號》,并自豪地介紹說,這是一部我們鐵路人寫的長篇小說。父親在太焦鐵路線上的一個小站工作,一年到頭只有一個月的探親假,只在這段時間父親才能和家人團聚。他總是把方便讓給年輕的同事們,自己則避開過年過節(jié)的時段休息。
父親走后,我打開《花園街五號》。書中的內容正像作者所言,“是想為在這場變革中,披荊斬棘,沖鋒陷陣的勇士、斗士唱一支贊歌”“是替他們吶喊:大家來關心這場改革,支持這場改革,并且投身到這場改革洪流中去”。文學的力量,讓少年的我熱血沸騰。這本好書馬上也成了同學們追逐的對象!痘▓@街五號》給我?guī)砜鞓返耐瑫r,也給我?guī)砹酥T多煩惱。班長永勝提出要借,勤奮的九奎要看,好學的過麥也想一睹為快……我難以拒絕同學們這些合情合理的要求,只好加快讀書進度。
在一節(jié)歷史課上,比我們大不了幾歲的劉老師正在為同學們繪聲繪色地講歷史故事。我悄悄地打開《花園街五號》,在書桌底下看了起來。就在我沉浸書中不能自拔之際,只聽到一聲大喝:“拿出來1《花園街五號》被劉老師沒收了。課后,我向劉老師求情討要,無果,這讓我情緒低落了好一陣子。
想不到的是,一周以后的一個課間,劉老師把我叫去他的辦公室。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,我走進他那間狹小的、兼做寢室的辦公室。劉老師笑著,從床頭拿起那本我魂牽夢縈的《花園街五號》遞給了我。沒有一句批評,他對我說:“這是一本值得一讀的好書!眲⒗蠋熯為我講起了這本書的歷史背景?磥恚瑒⒗蠋煻ㄊ腔藥滋鞎r間,把這部長篇小說從頭至尾讀了一遍。
前幾日,我收到新一期的《中國鐵路文藝》,封面十分亮麗,扉頁上李國文先生的名字映入眼簾,一段有關讀書的往事涌上了心頭,讓我甚感愜意。那本《花園街五號》在校園內傳來傳去,先是弄臟,后又殘缺,最后了無蹤跡。我堅信它不會丟失,定是被某一位學友收藏。父親借《花園街五號》之帆,把我?guī)胛膶W的海洋。此后,讀書成了我的愛好。
1989年,我從父親手中接過信號旗,成了一名光榮的鐵路人。繁忙的工作之余,遠離家鄉(xiāng)、在外獨自工作的寂寞常常向我襲來。我找來一摞磚,將父親送給我的一只紅色皮箱支在床頭。就著這個簡易的“書桌”,在笛聲回響的地方,我又一次捧起一本本書。書籍給了我慰藉,讓我遠離了寂寞,豐富了我的精神世界。
當時,小站的好多同事都愛光顧我的簡陋居室。大家以書為話題,談天說地,好不熱鬧。站長劉云從中看到了文化的力量,他帶領我們利用休班時間開展義務勞動,栽花、種草、植樹,美化家園。小站的一間雜物室也實現(xiàn)了華麗轉身,成為供大家學習、交流的活動室。同時,小站還建起了閱覽室、電視房、臺球室等。愛書、讀書,一時間成為這些工作在運輸生產最前沿的鐵路職工的新時尚,并影響著附近村莊的鄉(xiāng)親們。一個山中小站,變成了一處散發(fā)著濃濃書香的美麗花園。
正是因為堅持讀書與學習,1991年9月,我再次走進學校的大門,進入武漢鐵路成人中等專業(yè)學校,參加了為期兩年的脫產學習。母校由兩座辦公樓改建而成,沒有像樣的教室,沒有綠草如茵的操場,卻有身手不凡的老師。畢業(yè)于武漢大學的教語文的于老師、畢業(yè)于西安交通大學的講鐵路運輸統(tǒng)計的姬傳家老師、畢業(yè)于華東交通大學教鐵路基建計劃的張民生老師,還有來自華中師范大學的陳定中、馮可佩兩位女教師等。他們堅守三尺講臺,傳道、授業(yè)、解惑,讓我們有機會遨游于鐵路專業(yè)知識和文學知識的海洋。
入夜,位于宿舍樓一層的圖書室常常人滿為患。同學們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。特別好學的有吳兆普、胡寶利、原君、劉鵬麗、王曉明等同學,我常能看見他們勤奮努力的身影。一份新來的報紙、一本最新的雜志、一本好書,常讓大家爭先閱讀。最搶手的當屬《人民鐵道》報,它是我們鐵路人自己的報紙。難得的閑暇時光,一群朝氣蓬勃的同學漫步于熙熙攘攘的解放大道、塑有林祥謙烈士銅像的江岸站站臺、檣桅林立的長江之濱,用學到的知識指點江山,談論著中國鐵路的未來。去年年底,我完成了以母校為背景的長篇小說《一九九二校園內外滿眼春》,記錄下那段激情歲月。
由于讀書的愛好,我多年來一直有一個愿望,就是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書房。幾年前,這美夢終于成真。我在工作地豫北城市安陽購得三室兩廳的100多平方米住房一套,并將其中的一個房間辟為書房,臨墻放上了一排松木制作的大大的書架。幾年間,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和閱讀半徑的擴大,書架上擺滿了《論語》《紅樓夢》《戰(zhàn)爭與和平》《資本論》《百年孤獨》等書。休班時間,我常常端坐書房,與書為伴,也時常拿起筆來,寫一寫我的人生感悟。
記得一位作家說,如果他流落荒島,只能帶一本書的話,他選擇《史記》。假如換成我,我會毫不猶豫地拿起《紅樓夢》,跟著曹雪芹流連于大觀園內。我遨游書海,可以和古今中外的賢達之士對語交流,這不僅是一種高雅的享受,而且能促進我不斷思考。浮躁中,我愿守一方寧靜心田,感受讀書的樂趣。
系鄭州鐵路局安陽站職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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